生活方式 | 花园不是奢侈品,而是一种生活方式
发布时间:2018-05-07 08:45:00 点击:
编译:郑依妮
花园历史学家理查德·艾特肯(Richard Aitken)说:“花园有拯救人类的力量。”
如果你想评估一个社会的适应能力,那就去看看它的花园。
在英国,只有三件事会引起交通阻塞: 女王出行、足球队凯旋、切尔西花展对公众开放。可见英国人对园艺的热爱。英国人非常重视园艺设计,对于不爱社交的他们来说,庭院在居家生活中占了极为重要的地位。他们宁可生活起居空间小,花园也绝不能小,而存在了两三百年之久的私家花园也不在少数。一个英国人一生在园艺上的平均开支是3万英镑,这些真金白银得来的植物、园林、园艺书刊、户外家具及配件尽情丰富着英国国民的第二大业余爱好(第一大是体育运动)。即便在寸土寸金的伦敦,英国人也不忘用植物认认真真地修饰一番阳台。而那些气宇轩昂的华宅背后,都有栅栏围拢着、铁门挂着“Private”字牌的私家花园。
在欧洲,如果你买不起一个带花园的房子,你还可以租一个花园。
德国的许多大城市都流行租花园。在房价高昂的市中心,能拥有一个私人花园是非常奢侈的。在城市里住楼房、自家没有花园的人,往往选择在市郊租下一片小园子,种些花草或瓜果蔬菜,体验耕耘的乐趣,品尝收获的喜悦。
这些郊区花园平时由专人管理,到了周末,人们就会一家人来到郊外,在自己的小花园中种种花草,或邀亲朋好友来烧烤、开派对。小花园由城市周边废弃地改造而成,既优化城市气候,又可以促进居民交流,还可以让小朋友接触自然。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德国休闲方式,最早被叫作穷人花园(Armen Garten),现在有些地方叫它小花园(Klein Garten),也有的叫施雷贝尔花园(Schreber Garten)。
19世纪初,工业的快速发展使得欧洲建立了许多工厂,大批人口从乡镇迁居到城市。由于收入低微,贫困问题十分严重。为了缓解贫困局面,维持人们的温饱,政府想到了划出一片区域设立小面积的菜园,将它们分给穷人耕种的办法,这也是“穷人花园”这一名称的来历。
根据德国花园友人联合会(BDG)2017年发布的数据,德国大概有500万人(德国总人口为8200多万)在租用着大概100万个小花园(这还不包括每栋公寓楼阳台外大片的公共绿地)。密度最高的要数新勃兰登堡,平均每五户人家就有一户租用一个小花园。最大城市柏林拥有6.7万个小花园,为全国之最。这种花园大多数由德国花园友人联合会组织管理。
如今的“穷人花园”也不再是穷人维持生存的途径,而是享受生活的方式。园子虽小,德国人打理起来却毫不含糊,种菜养花样样精心,甚至还设立了专门的法律来规范花园的租赁和使用。现在的城市居民,时常在周末带着家人前往自家的小花园休闲,或为孩子办上一场生日聚会,小小一方花园,俨然城市中的一片绿洲。
施雷贝尔花园这个名字则来源于莱比锡的一位医生:莫里茨·施雷贝尔。这位医生为了促进儿童的健康成长,提议在城市中设立活动场所,保证儿童可以进行户外运动。这个想法在他去世以后得到进一步的发展,为城市中子女众多的贫困家庭提供一方土地,供其耕作。虽然施雷贝尔医生本人并不是这种花园的创建者,但是人们仍然以他的名字命名这些花园,以示纪念。
如今欧洲越来越多国家开始流行起这种穷人花园,越来越多新移民开始加入小花园租户的行列。租下一块花园,种些家乡的瓜果蔬菜,既能融入当地的生活方式,又能保留对故乡的记忆,一举两得。
把花园刻意营造出一种“随意”的感觉,是最难的。
黑格尔说:“最彻底地运用建筑原则于园林艺术的是法国园林,它们照例接近高大的宫殿,树木栽成有规律的行列,形成林荫大道,修剪得很整齐,围墙也是用修剪整齐的篱笆造成的。”最早期的欧洲人认为花园必须是有规律的组合,并且必须要整齐划一才能体现出花园的美。“我们应像解数学公式一样对待花园。”
法国巴黎西南郊的凡尔赛宫花园(Versaille)就是一个经典的欧洲花园。体积巨大的建筑物是园林的统帅,总是矗立于园林中十分突出的中轴线起点之上。整座园林以此建筑物为基准,构成主轴。在园林的主轴线上,伸出几条副轴,布置宽阔的林荫道、花坛、河渠、水池、喷泉、雕塑等。在园林中开辟笔直的道路,在道路的纵横交叉点上形成小广场,呈点状分布水池、喷泉、雕塑或小建筑物。整个布局,体现严格的几何图案。花园的一草一木都严格剪裁成锥体、球体、圆柱体形状,草坪、花圃则规划成菱形、矩形和圆形等。总之,一丝不苟地按几何图形剪裁,绝不允许自然生长形状。水面被限制在整整齐齐的石砌池子里,池子也往往砌成圆形、正方形、长方形或椭圆形,池中总是布局人物雕塑和喷泉。追求整体对称性一览无遗。
德国的花园设计则充满了理性主义的色彩。德意志民族的性格里好像有种大森林的气质:深沉、内向、稳重和静穆。歌德曾说过:德意志人就个体而言十分理智,而整体却经常迷路。理性主义、思辨精神、严谨和秩序,已经成为德意志民族精神重要组成部分。从20世纪初的包豪斯学派到后来的现代主义运动,都能看出德国理性主义的力量。
位于苏格兰南部邓弗里斯的宇宙思考花园(The Garden of Cosmic Speculation),是由著名建筑评论家查尔斯·詹克斯(Charles Jencks)在1990年建造的私人花园。这座花园很好地集理性主义和现代主义于一体,堪称经典。作为当代重要的艺术理论家、作家和园林设计师,查尔斯·詹克斯充分利用了园林的天然地形,把草坪修剪成黑洞、分形等图案,表现出逻辑与数学之美。
德国的花园是综合的、理性化的,按各种需求、功能以理性分析,以逻辑秩序进行设计,景观简约,反映出清晰的观念和思考。简洁的线、形、体块的对比,按照既定的原则推导演绎,它不可能产生热烈自由随意的景象,往往是表现出严格的逻辑、清晰的观念。但这种理性透出了质朴的天性,来自黑森林民族对自然的热爱,花园中有更多的人工痕迹表达。
后来,东方庭院的自然风格流传到了欧洲,欧洲人对于东方园林的“禅意”似懂非懂。不少欧洲王室纷纷开始效仿东方随性的园林风格。然而,这种把花园刻意营造出一种看起来很随意的感觉,是最难的。在欧洲,最著名的私人花园莫过于莫奈的花园。莫奈的花园位于巴黎郊外的维尼村庄,建于1890年代。莫奈经常在花园中为园丁作日常指示,每个角落种植什么植物都经过他精确的设计和布局。1893年,他开始大面积栽种日式花草,其中包括最著名的睡莲池塘。这种看似随意的花园,其实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去刻意营造出“随意”的感觉。在最鼎盛时期,莫奈花园一共有7个园丁。
从私家花园到公共花园,城市人的自然意识在觉醒。
18世纪中叶,新的造园艺术成熟,主导自然风。全英国的园林都改变了面貌,几何式的格局没有了,再也不搞笔直的林荫道、绿色雕刻、图案式植坛、平台和修筑得整整齐齐的池子了。花园就是一片天然牧场的样子,以草地为主,生长着自然形态的老树,有曲折的小河和池塘。欧洲其他国家也纷纷仿效。
如今城市发展速度太快,尤其在由越来越高的钢结构建筑改造而成的中心商业区。郊区花园正在崛起,“民众要求一个经过设计、科学规划的城市,在那里生活将是一种乐趣”。澳大利亚城市规划先锋约翰·轩尼诗(John F. Hennessy)和建筑师约翰·萨尔曼(John Sulman)设计的新花园郊区把花园作为了重点。约翰·轩尼诗说:“花园就像宝石一样,让家庭的环境更加丰富。”
作为新移民国家,澳大利亚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,但在不同家庭的花园中,还是可以看出阶级的存在。英国殖民给澳大利亚带来了欧洲园艺。最开始,他们把欧洲流行的名贵植物品种带到澳大利亚种植。由于澳大利亚的气候和欧洲有很大不同,许多花的品种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和精力精心维护才可存活。于是那些花园里种植着娇贵植物的家庭,往往显得更趾高气昂。
后来人们渐渐发现,在英国人眼里不上档次的灌木,在澳大利亚却生长得非常旺盛,那为何不尝试打理澳洲本土的植物,而非要去忤逆自然规律呢?澳大利亚植物专家马文·米尔勒(Mervyn Millet)提倡澳大利亚的园艺应该往本土植物发展,他说:“我们不是园艺种族主义者,我们种植树木和灌木是因为它们美丽且好打理,而不是因为谁的产地更高贵。”
澳大利亚政府立法规定了私人花园邻里之间的规则,还有植被、街道树木、头顶的电线,以及公共部门的公共接口等限制。全球经济大萧条时期,花园的维护受到了不同的影响,最顶层的人削减了花园的费用开支。为了鼓舞民众的士气,澳大利亚政府在经济大萧条时期资助了那些受影响最严重的人,并且引导公众去美化或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,减轻痛苦。因此留下了一种有形的景观遗产——“在糟糕的时期,花园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荣”。
从17世纪开始,英国把贵族的私园开放为公园。直到20世纪20年代,公共花园才开始在澳大利亚流行起来。澳大利亚有了专业、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,他们给市民带来了新的花园体验,积极推广灌木园艺及其景点,悉尼塔龙加动物园的丛林地带就是在那时候完成的。露营和大篷车式的度假在澳大利亚逐渐流行起来,人们尤其喜欢在野生花卉繁多的地方或者山洞附近度假。越来越多的高级园艺被当作标本来学习。
大型的城市公园,提升了城市的景观体验,也缓解了城市的人工感受和城市生活的压力。纽约的中央公园也许是美国乃至全世界最著名的城市公园,它给纽约紧张生活的人们提供了放松身心的环境。美国风景建筑师奥姆斯特德(Olmsted)于1858年主持建设纽约中央公园时,创造了“风景建筑师”一词,同时开创了“风景建筑学”。奥姆斯特德把传统园林学的范围扩大了,从庭园设计扩大到城市公园系统的设计,以至区域范围的景物规划。他说:“花园应该是人类生活的需要,而不是奢侈品。”